TUhjnbcbe - 2021/3/5 22:59:00
说到散文,忽然想起王国维的《人间词话》中一句话来:“诗人对宇宙人生,须入乎其内,又须出乎其外。入乎其内,故能写之,出乎其外,故能观之。入乎其内,故有生气,出乎其外,故有高致。”其实这句话概括的,又何止诗人呢?换言之,写小说者如是,写散文者亦如是。入乎其内,出乎其外,文章才拟作如炬之目光,力透纸背。入乎其内,自然是要透过现象到本质,如果是景物,则探幽发微,如果是生活,则取其真实,如果是历史,则走进历史深处。写作,必得有对社会与人生的观照与敏感,见微知著,方显大家。出乎其外,将人人所见的庸常写出别具一格,华山论剑,总要比出高下不是。八仙过海,各有神通,文章千古,得失寸心。出乎其外,则往往关乎别致、意外与虚构。非虚构散文写作,在很长一段时期被认为是天经地义,小说必然虚构,散文如果也虚构,那“真实”二字就只能憋居新闻通讯一隅了。社会发展至今,散文如果还总是死抓住“真实”二字不放,便显得有些不合适宜。如果硬要说真实,亦可以通过虚构故事的形式来探寻事实的真相,只要不违背生活与常道,便可划入真实之列。陶渊明的《桃花源记》、柳宗元的《种树郭橐陀传》、范仲淹的《岳阳楼记》、魏禧的《大铁椎传》等等,所写人和事大多为虚构,但至今读来仍趣味盎然。庄子的《逍遥游》虚构一个扶摇九万里的大鹏形象,以此来证明万物皆有所待,贾平凹家门前并没有丑石,却将丑石写得活灵活现,余秋雨更是大胆,将想象与小说化的细节介入散文,艺术的想象插上翅膀在高远的空中飞翔。贾平凹说:要说编,文学作品就是编的,编的就是虚构。李修文则直言不讳:今天的散文被囚禁得太厉害了,唯一的真实是内心所建立的真实。这是一个过程,需要作者不停地遭逢、建构、想象、回望、凝视,如此苦心孤诣,来成就一个不一样的自己。他甚至说,写作就是要敢于冒犯散文的陈规陋习,要让人感受到一种结结实实的谋生感。就现实而言,个人的遭际非常有限,自己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大悲大喜大起大落,生动曲折的情节和扣人心弦的故事,这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,以一知十,举一反三,写作者总是能从自身找到类似的架构点,并由此生发开去,意到笔随,笔墨省净,成就一篇篇并非自己亲历的美文。鲁迅说到虚构,曾打过一个浅显的比方,说他笔下的人物,往往嘴在浙江,脸在北京,衣服在山西。可以说,虚构让作者的内心有了一个可供歇脚的避风港,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变得懒散而平庸。所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虚构,陷入虚构,乐此不疲,除了名与利,除了写作的延伸拓展,也还有自己内心的需要。譬如做点白日梦,像武侠小说中人物一样快意恩仇,有一种“我欲因之梦吴越,一夜飞度镜湖月”的洒脱爽愉,有一种“阅尽千帆,归来仍是少年”的踌躇满志,有一种在按部就班琐碎的生活中如同囚禁后被放逐的肆意放达。变化万千的美景与一日千里的社会变革,也让一部分人们不愿意拘囿于狭小的家中闭门造车。这就是虚构的开始,巴金、鲁迅、莫言……越来越多的写作者愿意打破固步自封作茧自缚,寻求到一种更为合适自己的写作模式,并以此来探求社会隐现的问题和道德层面的困境。但话又说回来,虚构毕竟是虚构,与真实始终隔着一道门一层纸,散文的虚构不可能如小说那么随心所欲,也不可能抛弃散文的写作技巧章法,散文的虚构应是有限度的。就像小时候的零嘴,因为少,总是显得弥足珍贵,小花片、芝麻糕、南瓜子、印米子,拿到手里时如同宝贝,一颗糖舍不得吃,可以在口袋里放到融化。而今物资充盈,零食多得眼花缭乱,孩子们早已看不上那些普通的没有花样的零嘴了。散文的虚构亦同此理,鸟飞鱼跃,适可而止,多而滥有损散文的真实与事物的真相。余秋雨的散文,无论是《文化苦旅》还是《霜冷长河》从不拒大胆的想象,但其散文形象仍完整有节,章法可寻;鲁迅的《风筝》有情节的虚构,但故事与道理丝丝入扣,娓娓道来,让人深省;冰心的《小桔灯》中说到小姑娘还有个朋友,这个朋友是虚构的,但故事却真实可感;孙犁的《山地回忆》则是像小说一样的散文,因为虚构,他自己将之归入了小说类,但我们仍然把它看作散文。散文的真实包括两个方面,一是事实的真实,一是情感的真实。因此,散文始终强调作者现实零距离写作,深入生活,写真人真事,使文章具有现场感,在此基础上适度艺术加工。艺术的加工是将文章的空间与时间拓开,开枝散叶,使散文更具延展性和可读性。熊育群的新作《钟南山:苍生在上》属于非虚构的报告文学,但他也说:我并非不重视虚构,不重视想象,但想象不是胡言乱语,必得符合历史与现实的逻辑,细节必须来自生活,有着现实的力量。所以他大胆取舍,深入钟南山的内心世界,用文学的力量和散文的笔力再现那些动人的重大时刻。来源:株洲日报(年1月25日)作者:李巧文编辑:张李培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